旭旭宝宝不开心。
在抖音播了3个月了,他连麦的主播一旦看到自己的1600万粉丝数,立马表演“川剧变脸”,下一句话就是:“你是那个什么宝宝吧~我是你的忠实粉丝!”
对此,旭旭宝宝早有应对方法。他反问:“是嘛?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关注我的,我在上一家(直播平台)的时候吗?”并且还会给出一些错误答案,“虎牙?熊猫?”
直钩钓鱼也毫无难度,对面主播通常回复:“对,那个那个虎牙!”或者说,“啊!看过你之前打麻将的时候。”
宝哥苦笑,说着:“都来骗我,得亏我留了个心眼”。
前游戏主播旭旭宝宝,在很多人的记忆里是模糊的。斗鱼也是如此,如果不是斗鱼CEO陈少杰失联,很多人早都忘了“直播大战”的主角最开始不是电商带货,而是游戏直播。
「好斗」的鱼
和许多直播平台一样,斗鱼发家赶上了时代红利,但存活下来主要靠“好斗”。
2014年4月斗鱼上线,当时在《英雄联盟》天梯前100的玩家,只要改名“斗鱼TV”前缀陈少杰就给2万元,天梯前10的玩家给10万元。紧接着陈少杰签约DOTA战队花几百万,签约主播小智花了1000万。这可是主播还在卖肉松饼,队员拿出租房当基地,出门吃顿“李庄白肉”打牙祭的时代。
第一笔2000多万的融资,一个月就花到只剩下500多万。这么个花钱法,陈少杰觉得没问题,反问:“不花掉难道等着生仔?”
陈少杰的“好斗”换来了斗鱼的市场份额和生机。
半年时间,斗鱼同时在线人数从5万人激增到100万人,3个月内日活翻了10多倍。随后也接连获得红杉中国、腾讯、招银国际等多轮总计几十亿元人民币的融资,最终2019年走向纳斯达克,市值一度达到270亿人民币。
“好斗”也为斗鱼的现在埋下隐患。
蓝媒汇报道,陈少杰把“别人不敢搞,我就搞一搞”经常挂在嘴边。
2018年,斗鱼年收入36.54亿元,主要来自各大头部主播吸收的打赏,比如“彡彡九户外”是2018斗鱼年度盛典十大巅峰主播亚军,也被很多媒体认为是“陈少杰失联”的原因之一。
2022年,“彡彡九户外”又一次上了新闻,但不是以十大主播的身份。据媒体报道,“彡彡九户外”3人利用直播平台开设赌场,“吸金”近1.2亿元 。“彡彡九户外”3人的行为构成开设赌场罪,依法判处主播付某某、潘某有期徒刑6年,对其后勤、财务周某依法适用缓刑,对3人共处罚金165万。
这起事件是利用直播平台开设赌场案的首例,斗鱼的反应也是难得一见。
据青蜂侠,2020年9月斗鱼相关负责人曾否认直播间“涉赌、违规”,表示“彡彡九户外”直播间有关行为并非赌博,而是属于商业领域的有奖销售行为。依据《反不正当竞争法》,只要抽奖金额不超过五万,就既不违法,也不违规。同时,斗鱼也是“彡彡九户外”所属公会的股东。
据主播钱小佳和其他主播透露,斗鱼在2020年春节前后给头部主播下达了话术要求《魔法球文字话术》,要求把“福利”用“魔法棒”代替,把“现金数字”用“魔法乐园、彩蛋”等字样代替。
图片来自:野马财经
此外,和很多直播平台一样,因为色情、低俗、暴力等内容被约谈、整改、督导,斗鱼已经是“惯犯”了。
「搁浅」的鱼
“千播大战”之前,“好斗”的基因就由斗鱼传染到所有游戏直播平台。
前LOL主播LBW,手握1500万的签约金在斗鱼楼下,面对YY直播的挽留喊话,“给不到斗鱼双倍我就上去签约了”。这只是主播签约金疯涨的时代序幕,3年一个亿的签约费,月入几十万的工资收入,是那个时代游戏主播的日常。
参与过“千播大战”的王哥回忆起这些,仿佛一场梦。据他透露,“每年各平台的年度盛典,包场地找明星花费几十万到上百万,把主播包装成娱乐明星,搞一出出时尚大秀,只为了请打赏过的大R过来玩玩,方便他们近距离追星。”
直播平台“打得火热”不仅是投入上,还有字面意义上。
王哥透露,某一年的CJ,斗鱼跟某直播平台两方员工真的动起了手,打去了派出所。起因是斗鱼员工想去竞品的场子里挖主播;2019年的夏天,某个直播平台几乎全员同一天收到了虎牙平台人事的消息。后来得知这是一次“应挖尽挖”的战略打击,不只挖主播,员工也要挖。
2018年之后,主播与平台法务对簿公堂早就成了固定节目。行业里每天的瓜就是聊哪个主播又败诉了要赔几百万,哪个主播又成了老赖。
在王哥眼里,现在带货主播的口水战太虚了,像小孩子过家家。远不如那个时期的千播大战,“真刀真枪”、又明又暗来的刺激。
然而这些“大战”并没换来应有的利润。反而是资本和时代,把以斗鱼为代表的游戏直播平台,反手拍在沙滩上。
斗鱼的市值如今是20多亿人民币,距离高点少了一个零。付费用户如今也只有400万,2019年可是730万。同样虎牙的付费用户也是从2019年的560万,缩减到如今460万。
从大手大脚花钱,中概股代表的天之骄子,到为了盈利降本增效,开源节流。很多个游戏直播平台在上市前倒下,斗鱼虎牙被腾讯“拿下”之后,不仅亚运会的赛事版权在虎牙,云游戏等业务也是跟虎牙协同,斗鱼在“亲儿子”的争夺战也落于下风,一会做做电商,一会勾搭下游戏厂商,在摇摇欲坠的小船上缝缝补补。
斗鱼净利润数据
「四散」的鱼
在陈少杰失联之前,虎牙的李学凌早在3年前就卖出离场,虎牙CEO董荣杰也在今年8月离职。老板们或许是赚了个盆满钵满,主播可就难说了。
知情人士王哥表示,真正在这波红利里全身而退,拿到过大钱,又没吃到官司,还没因为道德污点被搞垮的头部主播,全平台不超过10人。但凡是个被挖角的主播,通常都是违约的,几百万的签约金花不到2年,就得因为合同违约把钱都赔进去。外界眼里的光鲜,其实是大部分主播赚点生活费、挣点违约金。
主播“蛇哥”一度面临的巨额违约金
和主播一样,大多数员工也没在那波红利里一飞冲天。王哥最近琢磨着当“倒爷”,跟朋友整点低价剧本再高价“敲一笔”。王哥的同事们早就各谋出路,有的回老家带孩子,有的开起了小超市。当年带领几十个主播运营的小主管,如今依然是主管,只不过换了赛道,变成保险销售主管。
那些年的十大主播们,从游戏直播发家,然后远离游戏直播。
女主播们要么往娱乐圈追梦,要么继续做女网红。阿冷参加了唱歌综艺拿了亚军,搞过音乐厂牌。冯提莫在娱乐圈小有名气后,去了抖音直播。
男主播里,除了变成老赖还债和被全网封杀,剩下的大主播在斗鱼坚持最久的当属旭旭宝宝,最后去了抖音跟冯提莫老同事相聚。另一位头部游戏主播张大仙的下家是谁,粉丝们猜了好几个月,答案也总是围绕着抖音和快手。
实际上,游戏主播被B站、抖音、快手瓜分几年前就已经是趋势。当引入的电竞流量没办法变现,游戏主播们越是头部,在平台眼里就越是“没用”。大主播的价值只有抖音、快手、B站有需求,更重要的是付得起签约费。
好斗、搁浅、四散代表着每个游戏直播人的经历,当然这些人还有个共同词,是逆袭。只是时代变了,方法错了,红利消散也是必然。
8月份,离开斗鱼的旭旭宝宝感谢了很多人,“在斗鱼播了5年,把咱的青春也奉献一大半了”,并且特别“感谢陈总一直对我的照顾”。这个上市敲钟站在陈少杰旁边的男人,现在每天最担心的,就是新平台连麦的主播总是假装认识他,这也是一种甜蜜的烦恼。
故事的主角陈少杰在上市当天,激动地说着:“这是高光时刻,但还不是巅峰。”是的,陈少杰和游戏直播平台们在近几年“摇摇欲坠”前,一直享受着高光时刻。
但此时此刻,或许是陈少杰的谷底,也是游戏直播最坏的时代。
「参考资料」《沸腾新十年 | 游戏直播江湖和虎牙斗鱼的前半生》,来源:左林右狸(Left-Right-007)
本文作者:哈士柴,由 < 靠谱编辑部 > 编辑